103 往事_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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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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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往事

  傅瑜忍下胸中自愧之情,抬了手背一把抹去眼角的泪,傅瑾瘦削苍白的脸映在他的眸中。

  “……阿、阿兄。”傅瑜喑哑的嗓音响起,他蹲坐在地,伸手扒住傅瑾的轮椅,修长的手使劲,脸上青筋绷出。傅瑾伸手,一把握住傅瑜的手,他的手修长冰凉,手掌中有陈年的老茧,修建的齐整的指甲微微透出些青色,透出主人身体的病弱体虚。

  傅瑜强忍,抬眸看傅瑾,上下两唇|瓣动了动,终于问道:“为什么……阿兄,为什么要瞒着我?”

  “把药给你,瞒着你这件事,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傅瑾用笃定的声音说到,“用一双本就无用了的腿换阿瑜的性命,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一件事了。”他柔柔的笑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却全然不似以往的温润之色,反而是嘴角上扬的厉害,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畅快之色。

  傅瑾眸光闪亮,神采飞扬,一如往日的少年将军:“若我当真想要那枚药,别说阿爷阿娘想要阻挠,便是姑母要阻挠,怕是也难。”

  李茹在一旁低声笑起来,她的笑带着丝丝猖狂。

  她蹲坐在离傅瑜不远的地方,绯衣红裙在深色的木板地上蔓延开来,像血,她的脸色却苍白的厉害,透着丝丝狰狞的青意,她站起身,装作无事一般,甩着袖摆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裙,伸手,一寸一寸的抚平裙摆的褶皱,又取了帕子擦干净身上不慎沾染上的炉灰。她挺直了腰杆,纤细的身子罩在宽袍大袖内,依然是世家大族们最为追捧的世家大妇雍容、处变不惊的模样。

  她笑着,带着低沉却略显癫狂的笑意,朝傅瑾走来,她停住笑,低声喊:“瑾郎。”缱绻如斯,带着千万缕柔情暖意。

  傅瑜从未听李茹用这般柔情细腻的声音说过话,他也未曾见过李茹用这般炽热到简直露骨的眼光看着傅瑾,这是以往最为谨遵世家规矩的李茹从不会做的事情,今日她却全然不顾了。傅瑜心想,许是,李茹是真心爱傅瑾的,爱到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设身处地的想,为傅瑾的选择辗转难测,夜不能寐,直至心中憋闷八年之久。

  傅瑾微抬了眸子看她,手中却紧紧地握住了傅瑜的手,他轻拍着傅瑜的手背以示安抚。

  “阿瑜,弟妹,你们两个先出去吧。”他低声道。

  傅瑜心神回转,才发现斐凝一直默默地蹲在他身侧,他心下大为激动,起身,携了斐凝的手走出去,路过李茹时,他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她。傅瑜和斐凝走到房门外的长廊下,傅瑜不放心,复又回身细心的虚掩上了房门。

  尚是仲春时节,屋外绿意盎然生机勃勃,长廊下的鸟笼子里的百灵鸟见了傅瑜就啾啾啾的叫出声来,长风卷着花香滑向长廊,卷起傅瑜方才散落在两鬓的碎发。

  出了房门,不知道里面的俩人在谈论些什么,傅瑜想起方才的事情,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李茹红杏出墙的事情怕是被傅瑾知道了,他一时又担忧傅瑾气急伤身,一时又担忧李茹以方才那般古怪的模样下又会做出什么伤害傅瑾的事情来,心下更是担忧异常,连自己的风范仪态全然顾不上了。

  “别担心,大伯心中都是有数的。”斐凝泠泠的声音从身侧传出,傅瑜转身看她,心下大定,情不自禁地举了携着斐凝的手。

  “阿凝,阿兄怎么会在那里?”傅瑜问,抬腿又停下,神色怔忡。

  斐凝抬头看他,低声道:“大伯毕竟痴长了你十几岁,怎么可能会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只叹我本只让你躲在屏风后听壁脚,谁料大伯竟不知何时来的,竟还现身,怕是要让大嫂误以为是我请了你和大伯偷听,让她颜面扫地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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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出这等丑事,竟还意图对我图谋不轨,怎还敢记恨于你?再说,让她颜面扫地的又不是别人,不就是她自己吗?”傅瑜提起这事就满肚子怒火,“阿兄身子不便,她若当真不能忍受这样独守空闺的日子,早早和离家去便是了,以她的家世气度,再结一门好姻缘也不难,她的那个奸夫梁书桓苦等她十余年,何至于要闹到今天这般地步?”

  傅瑜气急之下,又见周围只身侧站着的斐凝一人,便有些口不择言,连这般议论兄嫂房中事的话也全然不顾的说出了口,话一脱口而出,才恍然又觉自己盛怒之下难免情绪用事,只得讪讪地闭了嘴,不谈此事。

  斐凝看他,嘴角挂笑,神色古怪,轻声问:“疼吗?”

  傅瑜不解其意,顺着斐凝的视线往下看,才看见自己左手四指上的皮肤被烫的起了大泡,方才心中记挂着事没发现,现在才发觉十指连心并非虚传,痛楚从指上传至心头,饶是自幼习武的傅瑜也不禁蹙了眉,不经意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斐凝绷紧的双肩倏地松了不少,她定睛看着傅瑜的手,笑着道:“我还以为阿瑜你当真是水火不侵了呢。”她浅笑着,两唇弯弯,神色从容淡定不少,这般模样倒比以往清冷自矜的模样多了不少人气。

  斐凝转身,抬臂招呼一旁候着的杏娘上前来,嘱咐道:“快去打一盆冷水,拿了烫伤药膏来。”

  杏娘忙应了,斐凝又道:“等会儿叫人把房里的火炉子扶起来,灭了里面的火,当心屋里的东西燃了。”说罢这些,复又嘱咐了一两件小事,倒是从容不迫,神情淡定,却把里里外外的事情都照顾的周全,饶是傅瑜深思熟虑之下,怕也不及。

  屋内似乎还弥漫着方才斐凝烹茶的香气,氤氲着淡淡的雨后龙井的清淡幽香,但这静心凝气的茶却没能让屋内两人的心静下来,至少,不能让李茹的心静下来。

  她仓惶伸手,又惊又惧的抚平自己衣裙上的褶皱和散乱的鬓角,仿佛拂去衣裙上沾染的炉灰,把自己修整的与往日无二,就能当做一切也还没发生一般。

  傅瑾突然开口,他声音仍旧徐徐的,带着他这几年静心寡欲之下的宁静,却让李茹脸色突变:“什么时候的事?”

  李茹大惊失色,两手惴惴不安的抚发,脸色苍白,嘴中却道:“瑾郎,你说甚么?”

  傅瑾没有说话,他的眼眸微垂,看着自己削瘦白净到青筋毕露的手,未发一言。

  李茹最是见不得他这般沉默无言的模样的,当即泪水夺眶而出,两手紧握成拳,修剪保养尚好的指甲划破手心的皮肤,丝丝痛意却也不敌心头大恸:“是、是正月初三,我、我出府遇见了他……瑾郎!我是被逼的!”她一把跪倒在地,两臂伸出去,牢牢地攀住了轮椅的一侧。

  李茹低头抽泣,抽抽噎噎的说着,傅瑾却是低头未发一言。良久,直至李茹抽泣声响渐渐低了下去,傅瑾才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是他进屋后看向李茹的第一眼,却并不满含怒意,或是仇恨,更没有丝毫怜爱,而是释然。

  傅瑾神情释然,开口道:“既是这般,我们和离便是了。”

  李茹使劲摇头,眼角泪花四溢。

  傅瑾却道:“当年陇西李氏和安国公傅氏联姻定亲,本选的是你堂姊,可她病弱早逝,后来你自愿出嫁。我年长你十岁,又常年出征在外,人生前三十年,在军营中的日子多,在府中的日子少。成婚后不会嘘寒问暖,不懂得你的心意,更不是你昔年爱慕的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我们这样的结合,只是让双方都更加痛苦罢了。”

  “更何况、更何况……自从我腿疾之后,我们分房八年有余,本就是我对不住你,当年就该力劝你和离,而不是为了莺莺留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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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些年,竟误了你和梁

  书桓这般久。”他神色平静,全然没有对妻子红杏出|轨的盛怒和自己这般模样的羞愧:“按着世人的眼光看来,我本就废人一个……况且,我早已不能人道,是我让你忍春闺寂寞这么些年,是我傅瑾对不住你。但你担着我夫人的名头这么些年,却怀了梁书桓的孩子,只能说你我二人缘分已尽,谁也不欠谁的了。我不写休书,你我二人只和离收了婚契,你带了嫁妆便回家吧,莺莺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我自会对她好,你却不必了。”

  “瑾郎,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我离家,和梁书桓在一起?”李茹奔溃大哭,她抬臂想去拉傅瑾的胳膊,却被他狠狠甩开。

  李茹抬头看他,神色凛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傅瑾!你是不是还记挂着我阿姊?她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你为什么单单只记挂着她?这么多年来,陪在你身边的是我李茹啊!”

  傅瑾看她这般模样,突地轻笑一声,却也不知是在笑谁。他抬眸看她,眼神森然:“茹娘,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唤你了。当年阿娘为了照料我,将府中事务交予你打理,治理森严的安国公府为何会有洛廷余孽接近阿瑜,难道你当真全然不知情吗?就算没有这份兄弟之情,便是纯粹的愧疚,为了给你赎罪,我也不会服用那枚药!”

  李茹如遭雷击,全身力气被抽尽了一般委顿于地。

  傅瑾道:“当时你怀着身孕,没人追究你,可我也不是傻子,万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他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自顾地推着轮椅离开,守在外面的傅瑜听见车轮辘辘的声响,打开了房门。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傅瑜的手已经被斐凝简单的抹了一层膏药,又用白布缠上,厚厚的一层裹着左手,凉意和痛意同时在左手上蔓延,让傅瑜颇感不适。

  傅瑾见他怔怔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他眉眼含着肆意的笑,苍白的唇张着,眼角余光见了傅瑜手上的伤,神情又沉下来:“刚才徒手掀火炉子,伤着了吧?这段时日,你可是要禁一段时日的弓马了。”

  说罢,傅瑾又似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便是这般模样,好在也不耽搁了你出发去临州的事儿。”他想笑时便笑,随口调侃的模样,与往日里一般无二。傅瑜看着傅瑾,他仍旧是那般瘦削病弱的模样,傅瑜却觉得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和以往不一样了。直至傅瑾被林拾推着轮椅走远,他十分自然的随手摘了走廊旁斜出来的一节藤蔓,惯常地缠在手上,傅瑜才恍然大悟。傅瑾这般模样,不像这八|九年来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倒更像极了傅瑜幼时记忆中洒脱肆意的少年将军模样。不知道他究竟放下了什么,心性竟有如此变化了。

  傅瑜回身走进屋内,斐凝早已在内了。李茹妆容尽散,双眼红红,委顿于地,一旁的火炉子被掀翻在地,炉灰撒了一地,她的衣裙上也沾染了一些,狼狈的很。见着傅瑜和斐凝二人,她也似没看见一般,自顾地起了身,神思不属地往外走,那模样活像个行尸走肉。

  傅瑜叫住她:“大嫂,梁氏兄弟俩勾结藩国使臣,如今已经进了大理寺。你们究竟与谁接触过,又是如何接触的,种种事宜,还望你说请。”

  李茹没有出声,她的声音低低从前头传来,却只道:“难为你还叫我一声大嫂。”却是头也未回地走了。

  李茹这般万念俱灰的模样,傅瑜也不在意,哪怕是猜测到了李茹许是要回陇西李氏了,他也未曾有丝毫动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前因才有后果,她既有如此境地,傅瑜也不会怜惜不忍,只是不忍看莺莺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在旁教导。

  思及此,傅瑜不禁侧身看指挥着仆从收拾屋内残局的斐凝,见她一派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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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度,心下不禁感慨万千。

  “阿凝,莺莺一向喜欢你……”傅瑜欲言又止。

  斐凝道:“没有谁能替代母亲,再者莺莺虚年九岁了,她聪颖敏|感,这些事情不说她也会知道的。顺其自然便可。”

  傅瑜只能叹气应了,想起方才傅瑾的话语,又不禁头疼地揉揉额头。

  傅瑜睡的昏昏沉沉的,仿佛有无尽的水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浑身忍不住地打颤。冰凉刺骨的湖水包围着他,耳鼻内冰凉疼痛难忍,他使劲的仰着头,依稀可见冷月如钩,横挂在四角天空,有常青树被风吹的哗啦作响,在黑暗中显得愈发诡异,像择人而噬的怪物。

  他仿佛在不停地坠落深渊,失重的感受从头到尾,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在这种情况下,傅瑾的脸,崔四娘的脸,傅骁的脸,甚至南阳长公主和傅太后的脸一一从眼前滑过,他们还是这般神采奕奕,又是豆蔻年华,又蓦然显出沉稳刚毅的脸……他们还是一如往昔的模样,傅瑜总觉得哪里不对,隐隐中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傅瑾很早就不是这般弯弓射大雕神采飞扬的模样了,崔四娘温柔的脸已经慢慢模糊,傅骁渐渐老去,南阳长公主也从少女娇俏的脸变成如今这般英气柔媚夹杂的脸。

  已经近十年了,十年虽短,却也能物是人非事事休。

  有温热的泪从傅瑜的眼角溢出。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着傅瑜的胳膊,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明明是清冷泠然的声音,却让傅瑜听出焦急担忧之情来,让他惶恐不安的心好受不少,渐渐地从噩梦中醒转。

  朦朦胧胧中,依稀可见一个人影依偎在他身畔,轻声唤他:“阿瑜,醒醒。”

  冷月如钩,二月下旬的月夜,冷风乍起时,还带了春寒的冷意,生生地让人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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