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朵小花_恰如寒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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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朵小花

  再没有人敢在季寒薇面前提“秦珂”这两个字。

  关于秦珂,关于过去几天发生的一切成了季寒薇的禁忌,所有跟在她身边工作的人都默守着这样的默契。

  秦氏有意退出华国的消息随着新年度财报的公布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据分析人士声称,秦氏史上最年轻的掌门人将集团的零散边缘业务打包售出折现,这笔巨款不下数十亿,但是资金流动成迷。

  而秦氏最核心的业务则一分为三,其中一分交给了霍氏国际,一分交给了陈渡打理,另外一份同样不知所踪。

  这其中林林总总的消息真假参半,除了秦珂自己,恐怕谁也分辨不出其中的虚实曲折。

  而与秦珂大刀阔斧的改革的同时,外媒那里不断释放出,著名青年舞蹈家安妮在世界各地开始添置豪宅的消息。

  不少人下意识的把两者的行动联系在一起,猜测安妮在倾心布置爱巢,选择良辰吉日后就宣布与秦珂的婚讯。

  与此同时,卡佩特公爵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议会长一职,在七十岁高龄开启了自己人生新的政坛征途。

  在镜头前,他深情拥吻着自己第三任妻子哈珀·卡佩特,动情的声称她给了自己完整的家庭,也丰富了自己的人生。

  这话里的意思不难琢磨,随着秦珂频繁进出卡佩特庄园,人人都道,其实秦珂已经成了卡佩特公爵的养子。不用去苦心经营秦氏,秦珂未来照样是家财万贯的富翁,而且还极有可能世袭老牌贵族的头衔。

  这样一来,秦珂和安妮的结合则成了世家大族最喜闻乐见的门当户对,喜上添喜的桥段了。

  或许秦珂安妮的传闻太过轰轰烈烈,而陶姜死死压制着任何与季寒薇有关的传闻,哪怕是在两人婚讯传闻最沸腾的时候,也鲜有人跑来季寒薇这里落井下石。

  一来,季寒薇凭借电影《克鲁格之秋》已经早早锁定了最年轻影后的头衔,成功实现了从国内二流网剧演员晋升国际一线大牌的三连跳;二来,之前与秦珂最蜜意浓情时,季寒薇也从未刻意拿恋情炒作,索要过什么红利。

  连唯一一次在卓敏那里承认秦珂的身份,也是石锤已经被人先一步发出,舆论发酵两人的关系板上钉钉之时,才不痛不痒的认了下来。

  粉丝们一致认为,季寒薇的事业,六分靠自己的打拼,三分团队的经营,一分才仰仗秦氏这棵大树。

  现在来看,早知道秦珂会早早厌弃季寒薇,粉丝们恨不得当时一口CP糖都不磕,省的现在被安妮的拥护者明里暗里的挑刺儿嘲笑季寒薇只是秦珂枕边的“明日黄花”。

  好在这些人只是无须在意的一小拨。

  吃相不难看自然没有人冷嘲热讽,最重要的一点,季寒薇在人前从未露出过一点被抛弃、被“更新换代”的颓丧之气。

  人的精气神是人的支柱,自己都怠惰迷失,自然没什么人给你好脸色看。

  只有陶姜和栀子发自内心的在乎季寒薇的精神状态。

  季寒薇索要褪黑素与安神剂的次数越来越多,除了工作,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变得不爱笑,除了必要时给远在洛市的父母和姐姐打电话视频,闲下来的私人时间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

  栀子眼眶红红的跟陶姜小声倾诉过几次。季寒薇的那个样子,说是愣愣的木头美人也不为过,完全与镜头里鲜艳活泼的状态天差地别。

  陶姜总觉得,自己无论是出于经纪人的职责还是朋友的义务,都需要把季寒薇的真实状态告知她身边最亲密的人。

  想来想去,只有万里之外的季星辰了。

  季星辰还没有出月子,急得不行。她给陶姜发来了一份电子表格,让陶姜根据季寒薇的状态如实填写,评估结果很快出来,季寒薇是隐形抑郁,而且现在估摸已经到了中级抑郁的程度。

  这一份评估结果还是基于陶姜并非二十四小时贴在季寒薇的身边,很多选项没有填好的前提下。

  “别让她一个人呆着,减少她的工作量。如果有可能……”季星辰顿了顿,“陶小姐,务必找个靠谱的人和她一起住。”

  陶姜默默的记下了要点,做出了保证:“好的,你好好休息,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好寒薇。”

  季星辰给自己国内的朋友罗维打去了电话,后者表示只要季寒薇有需要,自己定全力帮助她调整心态与情绪。

  陶姜多次感谢后挂了电话,开车直接去了蓝水湾。

  后天费格奖的颁奖仪式在江城举办,季寒薇今天的行程是空的,这也是为了后天的颁奖典礼积攒体力调整状态。

  陶姜一进院子就吓了一跳——门口停着一辆集装箱货车,工人们正进进出出忙着搬箱子。

  二楼的阳台上,季寒薇神情冷漠的俯视着一切。她不施粉黛皮肤白的几近透明,在阳光下也有种毫无精气神的模样,连眼睛都是空的。

  季寒薇的怀里抱着胖菲。

  小猫倒是乖乖的,没有闹没有跑,任由季寒薇抱着。陶姜眯了眯眼,看到了猫脖子上,那枚秦珂订制的高级铭牌已经被普通的皮项圈取代。

  皮项圈上拴着一个绒绒的小装饰。

  陶姜快步进了屋子,季寒薇慢慢的下了楼。

  “不会耽误后天的事儿,搬家是我一早计划好的。”

  季寒薇知道陶姜想要问什么,开口直截了当的说道。

  陶姜搓了搓手,又是心疼她又觉得生气。

  季寒薇已经不是小透明了,她的知名度早就超出了团队的预期。这种时候一声不吭贸贸然的搬家,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新家在哪儿。”

  陶姜知道自己拉不回季寒薇这个倔驴,只能作罢。

  季寒薇报了一个地址,陶姜愕然。

  “这不是你当时搬到蓝水湾之前住的小区?”

  季寒薇扭头对着她粲然一笑:“嗯,不过是隔壁的二期,虽然房子也很旧,但是有电梯,物业也不错。”

  陶姜气懵了:“季寒薇你现在是不知道自己身价多少是么?是我短了你的代言费还是你的薪酬?你是不是对自己存折上到底多少钱一无所知?”

  季寒薇眼睛清浅的像是水,没什么情绪波动。

  她淡淡然的开口,还是那种能让陶姜气的头昏的口吻:“啊,那个……我知道。我会用手机银行。”

  陶姜:……………………

  “我只是想要回去那里,回到这一切开始之前。”

  季寒薇看着墙上的电子日历。她指间戳了一下,日历关闭了,液晶屏幕上一片漆黑,倒映出了季寒薇清冷决绝的脸。

  陶姜动了动嘴唇,突然想到曾经从李禾那里听到的一个传闻——半年前,秦珂曾经偷偷物色场地,说是求婚地点。

  细算时间,如果他们俩还在一起……怕是此刻已经好事将近,正是泡了蜜一般的甜。

  陶姜叹了口气,做了最后的挣扎:“我妈跟我爸去西双版纳过二人世界了。两人买了一套房子搞了一套民宿。”

  季寒薇挑眉,抱着胖菲,没听懂陶姜突如其来的转折。

  陶姜咂咂嘴:“我现在住的房子两百平,傻大傻大的,就我一个人。”

  季寒薇还看着她。

  陶姜一脸不耐烦:“我意思是,我喜欢猫,也不排斥你,你要过来住就过来住!”

  季寒薇挑眉。

  陶姜:……

  “行行行我承认,你过来住就可以更严苛的管你了!监督你吃饭增肥好好休息!房租一个月给我一万二,市场价,从你银行卡里直接划,你就当给我存点退休金!”

  季寒薇轻笑:“倒也不用前面费这么大劲绕这么一个圈。”

  陶姜:??

  季寒薇敛了笑容,低头摸着胖菲。那双和秦珂何其相似的眸子里有种懒散不经意的温柔。

  可惜那种温柔,她再没有在那个男人眼里看到过了。

  不管是哪儿,一个人住也好,和陶姜住也好,和栀子住也好,只要能离开蓝水湾,她就能彻彻底底的放下秦珂,彻底离开充满了他气息与两人回忆的屋子,也彻底放下两人再无可能,无疾而终的未来。

  但愿如此。

  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妥当,季寒薇给老唐打了个电话,交代了门卡放在花园地垫下他可以随时自取。

  挂了电话一个工人突然小跑着过来,手里抱着一盆不知道从哪来的玫瑰花,递到了季寒薇的面前。

  “季小姐,这花是留在这里还是拿走?”

  季寒薇蹙起了眉头——这一盆玫瑰花是从哪儿来的?

  都说万物有灵,季寒薇对此深信不疑。

  胖菲虽然喜欢扑花扑草但是大部分时间是很乖的,所以蓝水湾十六号的花园里,那些矜贵的花花草草一向长势极好。

  随着季寒薇与秦珂感情的分崩离析,好似一夜之间,不管是兰草、蝴蝶兰还是玫瑰统统开始凋谢。

  季寒薇准备搬家之前,那些花花草草都呈现一种回天乏力的状态。

  季寒薇心里清楚,自己是等不到它们新的生长周期了。虽然惋惜,但也只好如此。

  工人手里的花是三色玫瑰,还是一个漂亮饱满的花骨朵,与花园里从前栽种的玫瑰是一个品种的。

  下面的盆子是仿椰木的,圆滚滚的造型不甚规则,古朴可爱,一看就价值不菲。

  佣人有意栽种装点里屋的?可是季寒薇之前好像没有见过。

  她正想说把这花一并留在这里,走了两步又觉得可惜。她把胖菲放在车后座的猫笼里,又转身,拿走了那盆花。

  过去几个月,不管和秦珂之间发生过多少繁花盛景,她只带走一支权当纪念吧。

  第三天清晨,季寒薇和团队降临江市。

  紧锣密鼓的一天后,季寒薇早早踩着红毯入场,和其他一众受邀明星一起,参与“费格奖”的颁奖典礼。

  费格奖在国际上蜚声数年,一向是电影人心里阳春白雪的登高奖项。

  它的一贯评选标准就脱离于主流票房价值之外,以挖掘真正有潜力的演员与作品为己任。这些年来,被费格奖挖出来的新人新作层出不穷,而市场又再次证明了费格奖的目光老辣,挑选出来的佳作上品从不出错。

  这是费格奖第一次将主办城市选择在华国,对国内电影人的激励可想而知。

  许多报道提前猜测,费格奖主办城市选在华国江城,很有可能也受到了季寒薇那部《克鲁格之秋》票房口碑双收的影响。

  而这部电影幕后的投资方之一又被人扒出是与辉旭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文家传媒公司。

  有好事狗仔爆料——数月之前,季寒薇似乎被人目击拽着文浔在秦氏年会后台形色匆匆的狂奔。

  那张现场监控截图下来的照片里,文家千金文浔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绿色舞裙,而季寒薇穿着男友力MAX的白西装,两人存在着身高差,一前一后牵着手跑,实在是……很容易令人遐想连篇。

  虽然文浔与靳砚之早就有了夫妻之名,但是小两口许久没有合体出现在公众面前,加之外界有传闻文浔因小时候的事故丧失生育能力,所以两人情变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

  季寒薇和文浔的故事也因此展开,在许多小众文学创作网站上被人YY的神乎其神——娱乐圈御姐VS豪门千金小白兔,这TM是什么绝美神仙爱情。

  这段八卦趣事还是栀子在保姆车里为了给季寒薇解闷告诉她的。

  栀子笑的鼻涕泡儿都出来了,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薇薇姐,你什么时候干的这种好事儿~!哈哈哈哈不但赵成蹊倾心你,怎么文浔都成了你后宫爱妃了呢哈哈哈哈……”

  她抹了一把眼泪,“要是秦总知道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

  陶姜立刻扭头对着栀子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栀子捂住嘴,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嘴上没把门。

  季寒薇的反应倒是淡淡的:“可能个人人格魅力太大了吧。毕竟,磕CP是人类的本质,由他们去吧。”

  等季寒薇看到了靳砚之,才意识到,自己在车上说的这句“由他们去吧”是多么的可笑无力。

  红毯外,季寒薇一眼看到文浔,她正想要上前给对方打招呼,下一秒,季寒薇就get到了从陌生方向扫过来冰冰冷的眼刀。

  男人高瘦,目测不低于一米八五,雕刻一般的轮廓。原本他脸上还挂着三分和煦,顺着文浔的视线看到季寒薇的一瞬间,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黑沉沉的眼睛,那模样说是要生吞了季寒薇也不为过。

  季寒薇:……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对文浔招招手,后者就被靳砚之像是提抱着什么小鸡仔似的直接拎走。

  靳砚之很是护着文浔,视季寒薇简直如洪水猛兽。

  季寒薇扭头看向陶姜,后者脸色也是讪讪的。

  “我和靳砚之有什么仇什么怨?”

  陶姜没好气回怼:“那天秦氏酒会,据说你把文浔送出来之前,假冒秦珂和文浔在更衣室里上演了一部活C宫戏。别说你,秦氏都被靳砚之拉黑了,你说他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季寒薇挠挠下巴,了然:“哦,绿帽之仇。”

  陶姜:……

  靳砚之脸色不好看,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季寒薇,可是赛方却是个没眼力见的,居然将三人的位置一前一后安排在了前后排。

  文浔在前,微微偏头,余光锁定了季寒薇的位置。季寒薇虽然目视着前方,时不时的和身边的人聊聊天,但是也莫名的就get到文浔余光传递出来的讯息。

  果不其然,颁奖典礼开始之前几分钟,国内一个重量级的歌手登台献唱,文浔突然起身,那样子像是要去盥洗室。

  靳砚之立刻提步跟上,文浔当机立断的转身拒绝。

  她的手抵在靳砚之的胸口,两人的身高目测有二十五厘米的差异,一高一低,在舞台的强光下倒浪漫的像是幽会的璧人。

  “不用,我去女盥洗室你跟上来做什么?”文浔急了。

  靳砚之蹙眉:“你身体……”

  文浔四下扫了一眼,不少业内和他们相熟的艺人明星都对两人暗戳戳的互动投来笑容。

  生怕靳砚之一个不小心说漏嘴,文浔眼睛一红:“靳砚之!你不要处处管我!!”

  她欲言又止,七分生气,三分委屈。

  靳砚之没了招数。他败阵下来:“早去早回”。

  文浔扭头就走。

  场边,两个保镖收到了靳砚之的目光示意,赶紧跟上了文浔。

  也是在这个空档,季寒薇也默默起身,悄悄的离场。

  甩掉靳砚之眼线不是什么难事儿。季寒薇一闪身跟着文浔一前一后的进了盥洗室关上了门。

  隔间里,传来了文浔低低呕吐的声音。

  季寒薇没由来的也感到一阵烧胃的难受。

  一分钟后,文浔走了出来,眼眶红红的,看到了季寒薇,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又如释重负的笑。

  “我知道我和你是存在默契的。”

  季寒薇酷酷的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了薄荷糖递给她:“吃这个,我之前不舒服想吐也是吃这个的。”

  文浔哑然,第一反应是去看季寒薇的小腹。季寒薇太瘦了,和上次更衣室匆匆一面比起来,这阵子她至少又掉了十斤肉。

  季寒薇本就高挑,礼服挂在她身上,腰肢那里窄的不像话,饶是文浔是女生对这种腰都毫无招架之力。

  一想到传闻,文浔立刻生生移开了目光。

  这个念头太傻了。

  她道了一声谢,咽下了薄荷糖,果然,神清气爽了许多。

  “说吧,靳砚之那个家伙是不是软禁你了。这回准备怎么跑路,还是……废了他一条胳膊。”

  季寒薇抱着胳膊,一脸发誓要给文浔报仇的样子。

  文浔都笑出声了,连连摆手。

  “这次不需要跑,我暗示你出来是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季寒薇挑眉:“知道获奖内幕?这次费格奖有我的份儿?”

  文浔一愣,看着季寒薇脸上开玩笑的表情,心里头暗叹:这傻姑娘对自己肯定拿奖真的是一无所知?

  她叹了口气:“倒也不是。”

  季寒薇抬手,那块从赞助商那里借来的白钻表看个时间都闪瞎人眼,季寒薇“啧”了一声:“还有三分钟就正式开始了,文小姐你开门见山吧。”

  文浔盯着季寒薇:“秦珂要走了。”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遥远的地方,主办方的场地里,那首欢快的金曲似乎走到了尾声。

  季寒薇动了动嘴唇,没说出什么话来。

  “去法国,今天晚上,从江城出发。”文浔和盘托出。

  这一次的沉默时间更久了一些。

  季寒薇盯着地上一块不那么显眼的水渍,缓缓开口:“和我有什么关系。”

  文浔往前一步,依然目视着季寒薇的眼睛:“他走的很仓促。自己的飞行员似乎调拨去了别处执行什么任务,所以去法国的这趟,找的是靳砚之的人。”

  靳砚之家里是做航空生意的,秦珂情急之下找靳砚之也算说得过去。

  “其实,我知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文浔顿了顿,想起那日酒会,秦珂满场找着季寒薇焦灼的模样,她抿了抿嘴,“也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姜告诉我,这阵子你已经放下了。我希望也是如此……可是薇薇,如果你没有,那么我希望今天你从我这儿听到的,成为你们之间最后一丝机会。”

  “或者,你真正放下的开始。”

  门外,保镖倏然敲了敲门。

  “太太,好些了么。如果不舒服,我们现在告知靳总,送您去医院。”

  文浔立刻道:“好了好了,我补个妆就来。”

  她压低了声音,把手心的纸条和卡片递给了季寒薇:“这是靳砚之私人机场的位置还有通行证。我之前不清楚秦珂为什么不从桐城出发,我现在觉得……说不定还是和你有关。”

  说完了这些,文浔把季寒薇往里头推了推,自己率先去开了盥洗室的门。

  很快,外头就安静了下来。

  主持人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上台了,与此同时,费格奖的全球同步直播也开始了。

  季寒薇独自站在盥洗室里,望着手心的那个地址,一动不动。

  等陶姜意识到季寒薇已经离场至少二十分钟时,最佳团队、最佳剧本奖已经颁好了。马上是和季寒薇相关的重头戏,陶姜火急火燎恨不得把整个场地都翻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季寒薇的行踪。

  电话打到了十几个,季寒薇终于接通。手机那端传来的,是引擎的轰鸣与雨刷的声音。

  “死丫头你跑哪儿去了!”陶姜气的跺脚。

  再有两个奖项,就到“最佳女演员”了。就算季寒薇没有夺魁,镜头也会一一扫过所有提名者的位置,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上镜机会。

  这样的机会,除了红白大事,天崩地裂,别的一切借口在陶姜这里都不存在。

  “陶姜姐,”季寒薇目视着公路的尽头,手机导航提示,还有三公里就到目的地了。

  她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获奖感言的手写稿我抄了一份,塞在你西服的口袋里。”

  陶姜一摸口袋:……

  “如果是我,还麻烦您帮我上台领取。”

  陶姜气的发抖,还想说什么,被季寒薇打断。

  “没有人可以只凭一己之力获奖,我的背后是你,是团队,是整个电影制作组。所以,谁上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就当我求你帮我一个忙。”

  陶姜咬牙:“你的漂亮话留着上台自己说!你现在跑出去到底要干嘛!”

  其实不用问,陶姜也猜得出一两分。

  这个世界上能让季寒薇这种拼命三娘把工作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沉沦数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只有秦珂。

  “我去找他。”

  猜到了陶姜想要说什么,季寒薇率先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我恋爱脑,说我蠢,说我拎不清大局。我都承认。”

  “也许,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跟我分过手呢。”

  电话倏然挂断了。

  陶姜嘴微微张着,眼睛瞬间湿红。

  私人机场坐落在郊区。周遭没有大建筑的遮挡,风势夹杂着雨水越发的嚣张。

  季寒薇出示了文浔给的通行证,把车子开到了最里头。

  不远处,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暮色里停泊这一驾飞机。

  红色的示廓灯在夜空下也是冰冷猩红的眸子。悬梯缓缓落下,几个零星等待的人影准备登机。

  季寒薇的目光聚焦,在一瞬间捕捉到了秦珂的身影。

  她张嘴想要喊他,紧接着就在秦珂的身边捕捉到了两个女人的身影。

  一样的金发,一样穿着短到大腿,看看包裹住臀部的紧身短裙。甚至被雨水打湿了以后,那些薄薄的衣料几乎失去了所有遮掩功能……

  她们娇笑着靠在秦珂的身上,像是寻求庇护的,欢场上最常见的女人一样。

  季寒薇跑了两步,高跟鞋在雨里打了滑,她狠狠崴了脚,同时感受到小腹深处传来清晰的绞痛。

  疼痛短促而深刻,只持续了几秒。季寒薇不管不顾的踢掉了鞋子,还是笔直的朝着秦珂的方向跑去。

  是秦珂左边的女人率先看到了季寒薇的存在。她低呼了一声,推了推秦珂,后者才懒洋洋的转过身来。

  秦珂身上的酒气,被雨水泡成更为浓郁的,醉生梦死的味道。

  季寒薇停住了脚步,两个人一高一低,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凝视着彼此。时隔一个月,季寒薇再次看清楚了秦珂望着自己的模样。

  比卡佩特庄园的那个夜晚更为冷酷理智的目光,还带着被叨扰到的不耐烦。

  他一言不发,从季寒薇被雨水打乱的妆发慢慢落在她寒风里光着的两只脚上,眼底的惊诧变成了戏谑。

  “知道最近我口味变了?季寒薇,你要上演湿/身/诱/惑也该整点像样的行头。”

  秦珂话音刚落,身边两个女人就笑出了声音。

  那两人以为季寒薇也是同行,胆子不小尽然敢杀出来上赶着往男人身边送。不过眼前的富家公子倒是根本没有准备留情面给她的样子。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季寒薇,眼里充满了嘲讽。

  秦珂咧嘴,嘴里叼着的雪茄吐出了白色的烟雾。

  眼前的一切,落在季寒薇的眼里,与波罗的海酒庄看到的一幕是何其的相似。

  她的秦珂,已经彻彻底底被卡佩特夫人教育成了她想要的儿子的模样。

  秦珂曾经拥有的,所有过往日子里,那些致命的吸引着季寒薇的特质都在这一口一口的薄烟里渐渐消散开去。

  秦珂等不来季寒薇的回应,不耐烦的转身就要走。

  季寒薇慌慌张张的翻起了手包,在里头找出了自己所有的卡片,银行卡信用卡,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证件……

  有用的没用的,季寒薇统统拿了出来,捧在了两手手心。

  “秦珂。”欲语泪先流。

  季寒薇没有伸手去擦,秦珂没有回头,却停住了脚步。

  “秦珂……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需要多少钱才能抽身,你告诉我……我现在可以赚钱了,我也有钱……你不需要变卖公司的,这些都给你。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去……”

  她还是不相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试一试。

  她的收入,她的嫁妆,她的所有所有,只要秦珂可以回到当时的模样,付出多少她都可以想办法去挣。

  季寒薇唾弃自己的软弱妥协,可是在秦珂面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控制不住这种近乎本能的示弱。

  文浔说的对,这次,要么是他们的诀别,要么是最后一丝生机。

  季寒薇赌上了自己的尊严,希望是第二个答案。

  “秦珂,为了我……你能不能,别去法国……”

  秦珂两边的女人万万没想到季寒薇来这么一出。两人愣了一下,紧接着被秦珂甩开。

  男人暴戾的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寒薇,黑沉沉的眼眸里冰冷无光。

  “季寒薇,仗着从前我太宠着你,所以到现在你依然有错觉,是不是。”

  他清清冷冷的说道。

  季寒薇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下,微微动了动嘴:“你答应过的,要和我结婚的……”

  秦珂都笑了,他扬了扬手,搂住了身旁的两个女人:“所以卡特琳娜,路易莎,不如,我们待会一起在飞机上结婚?”

  这一句话被两个女人成功的在脑内演绎成了荤段子,两个人娇声笑着,满脸渴求的迫不及待。

  季寒薇失魂落魄的看着秦珂,男人脸上只剩下陌生的纨绔模样。

  她的秦珂到底去了哪里。

  秦珂扭过头看向了舷梯底下的季寒薇,满脸的讽刺:“婚姻对你而言,也不过是攀爬的工具。你以为你比她们俩更高贵一些么。”

  “季寒薇,你自己是演戏的,你应该分辨的清楚,什么是一厢情愿,什么是逢场作戏。当真就是天真。”

  季寒薇低下头,雨水凝结在她的刘海,顺着长发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她却并不觉得冷,只有彻寒入骨的麻木。

  “我没有……”她哽咽了嗓音,“我以为,你对我也是真的。”

  “在洛市,在桐城,在南非,你跟我在一起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秦珂松开了两个女人,嗤笑道:“你今天,打着爱情的旗号,演一出苦情戏,无非就是想从我嘴里听到一句承诺。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的,无论当时追的时候费了多大的力气,不想要的时候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季寒薇,不要做出很懂我的样子。”

  “如果撞见我和安妮在一起还不足够让你死心,现在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男人眼眸里覆上了一层薄冰——“季寒薇,我们完了。”

  这句话说完,秦珂的耐心也就此耗尽了。

  他把指间的雪茄丢了出去,扫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那些银行卡片,像是在看一堆垃圾,语气轻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倒贴的女人,很难看。”

  这是离开前,秦珂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季寒薇眼睁睁的看着他重新搂住了一左一右两个女人,头也不回的上了飞机。

  门即将缓缓关上,最后一点流逝出来的暖光在季寒薇的脸上消逝。雨幕再次覆盖了她能所看到的一切。

  也在此刻,一张笑脸突然出现在了舷窗上。

  在温暖干燥的机舱里,安妮正扭头朝着外头看过来,看着落汤鸡一样站在外头独自淋雨的季寒薇。

  安妮的脸上露出了冰冷的胜利者的笑容。

  她朝着季寒薇的方向挥了挥手,无声的用口型慢慢说道——

  我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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