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琴瑟_不见一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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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琴瑟

  “是你活得很幸福,”冯七揉揉她的头,“这不是坏事。总有人要怀着美好的梦想去攀登星辰的,如果大家都走在大地上,那就太悲哀了。”

  “你这话说的还挺像个诗人的,虽然有点不知所云。”

  冯七躺回草席上,阖上双眼:“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保持一颗天真的、温柔的心。时间也快到了吧,快回去吧,这种阴暗潮湿的牢房不是好久待的地方。”

  “干嘛说得像再也不见一样,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不管你被关在哪里。”陈无双收拾了饭菜,将糕点和美酒给他放在桌上,而后离开了。

  牢门重新落了锁,冯七听着脚步声远去,重新睁开了眼。

  “至少这次的酒要好喝多了。”他感慨道。

  因为大理寺的牢房不成规模,男监女监就在一面墙的两侧。而有能力进入大理寺的女囚比较少,女监就只有一面,窗户朝向北面,阴恻恻的。

  陈无双走到门口,往里随便瞟了一眼,似乎看到了龚氏的身影在监牢中晃动,便停下了脚步。

  多亏了多年练箭练就的好眼睛,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她还是一眼就确信这片人影是曾经的衡阳王妃、如今的衡阳太妃龚毓。

  她试探性问道:“那是什么人在探监?”

  看守回道:“是衡阳太妃,探望的是前衡阳王妃,如今的罪人柳氏。”

  陈无双不解:“柳氏犯了什么罪过?”

  怎么上午才在公堂之上大显身手,下午就把自己送进来了?

  看守叹气:“是弑夫之罪。不过陛下姑念其揭穿衡阳王罪行有功,免去死罪,明日就要流放了。”

  陈无双倒是忘了这一茬,当日萧元简下棺,是她制止开棺救人,被萧献反打一耙也是正常。

  只是明日就流放,也太急了些。

  “怎么这么急?”

  “这是上头的意思,我们也不敢妄加揣测。”

  陈无双就道:“罢了,既然相交一场,我也去送一送她。老伯,有劳您再稍候片刻。”

  “不敢。”看守说着,接过她递过来的空食盒,为她让出了道路。

  陈无双走进去,龚氏正抹着眼泪,柳氏这个将要被流放的人反过来安慰她。陈无双倒不知道她们两个人关系这样亲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还是柳氏发现了她,招手让她进去:“既然来了,就进来说话吧。怎么只在外面看着?”

  “我还以为二位夫人为了萧献闹得不可开交,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

  龚氏啐道:“萧献那样的禽兽,我恨不能亲自将他斩了,方解我心头之恨。”见到陈无双不解,柳氏开口:“萧献这种人,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你来见我,也是想听听我为什么一直帮萧献隐瞒熙远的死因,如今又出来指摘他吧?”

  陈无双点头:“萧元简的死因,多半是因为药性相克,日积月累而至。而他居住的石兰居门前居然有阵法防止他走出去,也让我十分不解。”

  龚氏的确不知道这些事,此时也惊讶地看着柳氏。

  柳氏之看着陈无双笑:“你说得都不错,我会一一为你解明。从这些碎片中,你应该能拼凑出一个更接近本来面目的萧献吧。”

  一听说她要为自己解惑,陈无双正襟危坐,只待柳氏开口。

  柳氏端起一杯茶,目光消散在远方,似乎在思考该从何讲起。

  “还是先讲讲我和熙远的事吧。”茶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脸。

  她和萧元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两个人一见如故,琴瑟和鸣,形如鸳鸯眷侣。

  那时候萧献才十二三岁,也就和陈无双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大。老衡阳王萧畅和吴氏夫妇下世得早,萧元简和柳氏对他来说不只是兄嫂,更如同父母一般教养他。

  衡阳地近西南边陲,蛮夷常来烦扰。战火不断,因而地租几乎每年都交不齐。

  萧元简心善,总是体谅他们的难处,不加以处罚。经年日久,哪怕是西南失地收复,衡阳风调雨顺,地租也从没交齐过。

  原本衡阳王传到萧元简手里,虽然名头没变,封邑已经削去一部分了。可因为封号没变,一切应酬往来、吃穿用度还要按照正经藩王的规格来。

  一家人的日子原本就紧巴巴的,萧元简还不肯向那些欺上瞒下的庄头施压,衡阳王府很快进入了入不敷出的状态,年年赤字,几乎到了寅吃亥年粮的地步。

  因为没有父母、衡阳王府又不够体面时常落人耻笑的缘故,萧献十分早熟,一眼就看穿了王府里的窘境,劝谏哥哥强硬一些。

  萧元简并没有同意他的建议,反而同他讲“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之类的空话。

  萧献饭都吃不饱,根本不理会他讲的大道理。

  从他记事起,他就没吃过同龄孩子说的珍珠米,更不用说什么山珍海味、龙精凤髓。

  连身上穿的礼服也是外面光鲜,里面补丁摞补丁。每次做衣服柳氏都会为他多做大一些,可没两年又不是窄了就是短了,一件衣服总没个合身的时候,总是引人侧目。

  他只想获得应有的钱财,反而被萧元简劈头盖脸教训一顿,心中自然更是不爽,日渐沉默寡言。

  那年年底,几个庄头原本还打算糊弄过去,不知道萧献使了什么法子,竟让他们连当带借,凑齐了比原本多一倍的粮食钱财,至于禽畜蔬菜,更是赶着年前专门又送了一次,让他们一家体面地过了一个年。

  萧元简原本就是书痴,终日醉心于清谈,将一应事务与人情往来都当作负累,如今看到弟弟有能力管家理事,放心地将事情都交给了他。

  那时候的萧元简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小小举动将会养出一个怎样大的祸端。

  要说这些国蠹贪墨军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因他们渐渐在京城扎根,不再四处奔波,如何收受边关的贿赂就成了难题。

  运往边关的饷银,可以扣留在京城,用箱子运石头出关以掩人耳目。可是边关大笔大笔的钱财往京城送就有些引人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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