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以他身量和此刻正倾倒的这...〕_千山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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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以他身量和此刻正倾倒的这...〕

  以他身量和此刻正倾倒的这一副沉重身躯,絮雨一人怎支撑得住,当场便被带得趔趄了一下,在他背后随他跌倒在了地上。很快醒神,探身越过他背朝前望,见他额面低俯向地,面颈正压靠在自己一侧的肩臂弯里,双目则是紧闭,长睫垂覆下来,一动不动。

  “裴二!裴二!”

  她在他身后又连叫几声,也无反应。一臂被他压着实在动弹不得,便用另手探去摸了摸他额,触手烧热。

  在絮雨的印象里,这位裴家的郎君,从来便是一位惜字如金却又坚忍如石、屹立不倒的悍勇之人。她完全没有想到,他此刻竟会如此晕倒在这个和她的婚之夜里。

  她一人根本弄不动他,从他身下慌忙抽出胳膊,爬起来便去唤人。

  贺氏今夜怎放心离去,一直就在寝堂外的廊下守着,方才也已隐隐听到门内发出的一些异样响动,正走了过来,恰遇公主开门,听她说郎君倒下,让多叫几个人来,忙将在附近一同值夜的杨在恩和另几名健妇叫入,在絮雨指挥下,众人七手脚,终于将郎抬到床榻之上暂时安置了下去。不待絮雨开口,贺氏又将自己的所知说了一遍。

  “……他也不和我讲,到底是如何受的伤,只不许我告诉公主,怕耽误婚礼,叫公主担心。青头昨日和他一起的,或知晓些事,只我问他,这小厮竟也死活不说!”

  “胡太医府邸就在本坊,他极擅伤,记得前几日于宫中轮值,今夜应当在家。奴这就去叫他来!”杨在恩说道,疾步而出。

  片刻功夫,太医带着药箱紧赶而至。何晋也被贺氏叫到,带来了昨日的箭簇。太医仔细鉴认,说法与何晋相似。又搭脉、眼、再验视伤处,道:“驸马脉疲而虚,体内血气凝淤,脏腑气滞,此确为外毒侵体之相。”

  察觉公主望向床上那个面容英俊此刻却烧热未醒的年轻男子,神情里充满担忧,太医忙又接着道:“不过,此毒虽歹,下官从前也是见过的。又幸好毒簇及时得以拔除,驸马中箭之时,毒性也已转弱,故公主也不必过于担心。以我,今夜驸马是因体毒未消,内虚在先,因伤烧热,又失血过多,加上休息或也不够,共力之下,才致失神。等我为驸马上药,再开一副祛毒化活的方子,等醒来,多多饮水,好好休养些天,以驸马的身体,很快便能痊愈。”说完当即处置伤处,又提开方,叫去抓药。

  絮雨叮嘱太医,勿将驸马受伤一事宣出叫人知道。太医连声应是。送走人后,她了眼仍趴卧着沉沉不醒的那人,在他裸的腰背上轻轻盖了层被衾,随即走了出来。

  贺氏杨在恩等人都还在门外候着。此刻已过子时了。她知众人为了筹备婚礼,近日全忙得顾不上休息,开口叫人散去。

  “若还有事,我再叫你们来。”

  贺氏略一迟疑,应了下来:“我屋就在近旁。公主有事随时唤我。”

  絮雨点头。等人散去,转面望向一直缩在附近廊柱后的青头:“你过来。”

  青头耷拉着脑袋,从廊柱后走了出来,跟着絮雨来到寝堂的西,一进去便跪了下去,啪啪地扇起了自己的脸。

  “全怪我!要不是我,郎君也不会出事的!”

  絮雨问是怎么一回事。

  郎君大半夜自己人都晕厥了过去,他的话,自然可以不用听了。

  何况发问的是公主。

  青头毫不犹豫,立刻将昨日傍晚他跟主人去渭水边祭告家翁却遇刺,他为救自己意外受伤一事讲了一遍。

  “昨夜回来后,我就想告诉公主。何都尉也说,不如叫公主知道,便是不能推迟婚礼,公主也能照应下他。他却不许我说。白天我见郎君跟没事一样,我便以为真的没有大碍,不曾想……”

  他双眼一下红了,恐慌地着絮雨:“我家郎君……他不会出事吧?”

  絮雨沉默了片刻,朝这担惊受怕的小厮笑了粉扑-儿文=~學)笑。

  “不用担心。太医刚说了,你家郎君只是太过乏累,休息些天,很快就会好起来。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去睡吧。”

  青头闻言,长长松了口气,低头抬袖抹了下眼,喃喃嘀咕,“我他就是想不开,也不知整天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想不累都不行——”抬头对上絮雨投来的两道目光,忙闭了嘴,朝她磕了个头,爬起来依言而去。

  裴萧元朦朦胧胧恢复过来意识,身下软绵,仿佛云絮正托承着他,鼻息里盈满叫他心神愉悦的说不出来的香气,如兰如芷,他便如此在半昏半醒里悠悠荡荡浮浮沉沉地体味着这种稀少的感觉,终于睁眸之后,惊奇发现,自己趴卧在一张极是宽敞的大床上,床栏雕花,围帐静垂着流苏金钩,而他的脸颈,正深深地陷入一只蓬软的散发着兰芷香的丝纱枕上。

  在短暂的几息脑海空白之后,左肩后背传来的隐隐抽痛之感令他倏然完全地清醒过来,也连接上了昏倒前的记忆。

  他晕眩,竟立不住,她应是被他吓住了,惊慌地从后胡乱抱住他的腰腹,想以自己的力气来承托住他。

  此刻他转醒,卧在寝堂最深处的这一张属于她的香木床上,占着她的枕……

  他倏然转面,眼寻着她,接着,心迸出了一阵轻微的悸跳。

  原来她就在近旁,近得能叫他一眼就到。

  她正跪坐在屋中靠窗而设的一张台案前,握了,正在绘着什么图案的样子。案上的画纸很长,一部分沿着台案的边挂了下来,裴萧元见是花朵和穿飞的蛱蝶,像是用作窗前卷帘的画样。

  红烛光里的她,也还是裴萧元昏倒前的装扮,只头上那用一支长簪绾就的懒髻去愈发松散,一绺青丝已从簪头里滑落,贴在了她的颈耳之畔。

  她便如此垂着面,低下额,在深夜这一片静谧的烛光里,静静地绘着画样。

  梦耶?真耶?

  “你醒了?”

  正当裴萧元不由发了几分怔时,忽然她抬起面,望了过来,接着,不待他应,搁离开画案,趿上一双云头软便鞋,朝他走了过来。

  裴萧元不顾伤肩牵动,猝然一个翻身,人挺坐起来。不料被衾随他这起身的动作从身上滑落,堆在了腰腹。他这才惊觉自己上身依旧□□,并无衣物遮身,忙四顾寻衣,要下床去,听到她道:“你哪里都不要去!勿再乱动!”

  此时她已走到床前了,从床头的一只置架上为他取来预先备的一件白色绢地衩衣。

  “我帮你穿。”

  裴萧元和她四目相交,终于,顺从地在她的帮助下套上衣裳,遮住了身体。

  “此刻什么辰点了?”他沉默一下,发问。

  “丑时三刻。离天亮晨鼓还有几个时辰。”她应,眼睛垂落,目光着襟带,替他系上。

  裴萧元从醒来和她说话后,便有一种感觉,她似乎有些不快。

  自然了,他不是第一次受伤,此前他受过比这回更重的伤。

  但从没有哪一次,他会因伤而昏厥过去。更不用说,竟在她的面前昏倒,要她如此照顾,在婚之夜。

  固然他和她并非世俗意义上的真正的夫妇,然而,一阵羞耻的暗暗难堪之感,还是无法抑制地从他心底涌了出来。

  “劳烦公主,叫公主费心了。”他勉强用镇定的语气向她赔罪,接着意识到自己仍占她床,待再起身下来,却听她道:“你受了伤,为何一定不肯告诉我?”

  裴萧元愈发感觉到她的不快。

  他不想她为自己担心。

  他也不希望因他受伤而影响到这场婚礼。无论他是否是她真的驸马,保证婚礼如期,如原定步骤地举行,令这是一场毫无瑕疵、配得上她公主身份的婚礼,这是他应当为她做的。

  还有……

  就算他也会流血,会受伤,甚至会有做不到的事,但他莫名却想在她的面前,永远保持住他留给她的无所不能的强大印象。他绝不愿她轻了自己。

  她之所以要他做她的驸马,不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吗?中了他有为她做事的能力。

  “确实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正搜肠刮肚艰难地解释着,她一言不发丢下他,转身朝外去了。

  他闭了唇,也不敢擅动再下床,只能先等她回,很快见她端着一只药碗转来,双目几分冷淡地着他。他立刻用他那只能动的手接过。

  药苦臭无比,他却片刻也没耽搁,仰脖几口便全部灌了下去,连碗底积沉的一层药渣也没留,喝得干干净净。

  她瞥一眼碗底,再递上一块素巾,待他拭唇毕,接回来,再次发问:“什么人下的手,你知道吗?”裴萧元迟疑着。

  “无论是谁,你若是知道,勿对我隐瞒!”

  裴萧元道:“对方蒙了面,但露出的眼和走路体态,我似曾相识。倘若没有猜错,应当和李延脱不了干系。”

  她一下便静默了下去。

  他自然明白她与李延关系亲厚,见她如此,忽然又有几分懊悔,补道:“或许是我错,也未可知。”

  她凝视着他,摇了摇头。

  “裴郎君,你这次幸好没出大事。否则便真是我的罪了。往后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半晌,她慢慢地说道。

  裴萧元察觉她的神情变得柔软了起来,望他的目光更是充满歉疚,一怔,领悟过来,心不由一热,冲口便安慰起她:“公主勿自责。我既应允你做驸马,岂会怕这种事?何况这不入流的小手段。这回受伤,确实是个意外。往后我会小心的,公主勿多忧。”

  “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当絮雨再次开口时,声音也是温柔无比了。

  裴萧元一怔,很快醒悟,忙道:“我出去,公主就寝罢!”

  “你勿动!”絮雨再次说道。

  “太医之言,你需好好休息。外面那榻于你太窄,你如何睡得好觉?你就睡这里,我去那里。”

  裴萧元吃惊,怎肯依从,连说不敢,掀被就要下去,被絮雨伸手挡了。

  “我真没问题。从前我跟着阿公也常宿野寺荒庙。睡几个晚上外间又能如何?”

  “我命你听我的。”

  她笑道,“等你伤好,再换回来便是了。”

  她说着,顺势扶住他的腰背,将他往枕上带去。

  “若有事,尽管叫我。”

  她为他放下金钩里的床帐,临走前,又将屋中那满枝灼烧的明亮红烛灭得只剩两根,在骤然暗下去的一片昏光里,轻轻掀了珠帘离去。

  她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外间的那面屏风之后,接着声息全无,剩裴萧元独自卧在这张床榻之上,如何睡得着觉?他如卧针毡,满身不适,终于,忍不住起身下了床榻,缓缓走出,蹑步来到她所在的外。

  寝堂深处里剩的那两支用来照夜的烛火光在此已是没有半点余光了。裴萧元停步在那一架只剩模模糊糊暗影的屏风前,久久地伫立着。

  忽然,一道朦胧身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停在他的面前。

  “裴郎君有事?”在仿佛无边的夜色里,她轻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

  裴萧元闭了闭目。

  “我睡不着。”他哑声道。

  “公主若睡在此,于我与惩处有何两样?”

  “恳请公主,进去就寝罢。”

  最后,他用乞求的语气低低地说道。

  她悄然立了片刻,轻步朝他走来,就在快要从他身旁错肩而过时,毫无征兆地,在黑暗中,一只柔软的手忽然伸来,悄然牵住另一只手心干爽而略粗糙的大手,随即,带着尚未反应过来的男子往里行去,静默地穿过珠帘,在身后一帘子珠子震颤碰撞所发的轻微瑟瑟声中,一直走到了那一张香木床前,爬了上去。

  “你也上来。”

  隔着帐,她的声音传了出来。

  “床很大,足够我们一起睡的。”她说道。

  裴萧元终于饱睡,从久未有过的一场沉眠当中悠悠转醒,有一种不知到底身处何处洞天的混沌之感。片刻后,他倏然睁目,转面,发现昨夜和他同床分衾的她已不见了。

  窗后卷帘低垂,帐内光线昏暗。他不知她去了哪里,自己睡了多久,此刻又是甚时辰。

  他揉了揉额,一臂撑着身体,慢慢地坐了起来,人尚未从昨夜梦幻似的记忆里完全回过味来,忽然此时,听到窗外隐隐传来压低的话语声。

  “……都快晌午了,驸马还在睡吗?”是宫监杨在恩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有些焦急。

  “公主吩咐的,勿吵醒驸马。”也不知是哪个婢女的回答声跟着传来。

  杨在恩仿佛顿了一下,终究是不敢违逆公主的话,伴着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耳边又安静了下来。

  裴萧元蓦然彻底醒神。

  该死!

  今早是要随她入宫行拜谢礼的!昨夜那些难缠的命妇们应也都在宫中等着。

  他竟睡到此时才醒!

  裴萧元登时激出一背的热汗星子,不顾肩伤,一把撩开床帐,人便从床榻上翻身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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