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怒火烧不过春风岸_荒岛上的古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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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怒火烧不过春风岸

  “还生气啊……”

  阿籍蹲在浸着豹皮的水桶边,小声地向一边忙着烤肉干的共翳咕哝。

  天气热的缘故,吃不完的生肉要是不处理好,很快就变质腐烂。共翳料理干肉的办法很科学,工序近似超市里的现烤鱿鱼片。找两块表面平整的石头,涂上油脂,再烧的滚烫,中间放上切好的肉片,压紧,火候时间到了再揭开,就是紧实的熟肉。不讲究细节的话,也就少了个卫生许可证和防热手套的差异。

  在三十几度的高温下紧靠炭火作业,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共翳胡子拉杂一大把,额头还盖着长长的乱发,忙得满头大汗。

  “哎,共翳……”

  阿籍也不是头一次蹲边上碍手碍脚了,今天的存在感却明显比往常稀薄。眼看着他臭着脸在起身弯腰,左边割块豹肉右边烧块石头,压根就当她是透明的。

  她瞅瞅共翳脑门上的冒个不停的冷汗,眼珠转了转,站起来往外面走。

  共翳冷哼一声,继续埋头苦干。那潜意思是,没骨气没本事的软脚虾,要不了多久又得跑回来哭了。

  不过几分钟,阿籍果然举着把棕榈叶子,露着两个大酒窝进来了:“共翳,这个能当扇子呀!”

  说着,还蹲过来,讨好地在一边奋力上下挥动:“凉不凉快?”

  棕榈叶子不负所望地刮起了一颗颗红艳艳的火星,直扑向须发满面的男人。真是孤男寡女,干柴烈……不,须发烈火,一点就着!

  “#¥%@#%¥%¥……!”

  阿籍连忙停下,人还维持着蹲姿,委屈地看着他给火燎了一大截的长头发:“我不是故意的……”

  共翳没好气的瞪着她,从她耷拉着的嘴巴看到既不雅观又容易走光的蹲姿:“站起来。”

  站就站呗,还一定要用祈使句,文明用语哎。

  阿籍腹诽着站起来,眼巴巴地看他:“干吗?”

  “站好,我做一下,你做一下。”共翳说着,左脚往前迈了一步。

  阿籍无奈,放下着棕榈叶子,也伸脚往前迈了一步。

  “错了。”

  阿籍一看,还真错了,换了左脚出来。

  共翳点点头,接着右膝盖着地,单膝朝着她跪了下来。

  阿籍瞪了眼睛,也僵硬地跟着照做——男人膝下有黄金,果然是未开化的野蛮……

  正想着,共翳又换动作了。他利落流畅地收回跪立的左足,双腿并拢,臀部后压,正抵在两个脚后跟上,形成跪坐的姿势。

  这个动作流畅度,真是要型有型要气势有气势,就是感觉熟悉的不行,简直像是在拍电视剧。

  共翳又瞪了她一眼,阿籍只好有样学样照做。临完成了,却发现个大问题——她刚才迈步时,步子太大了,现在这样,腿收不会来啊!

  在他嗖嗖直射出的眼刀下,阿籍干笑着双手撑在泥地上,还稍微抬了抬左腿,这才把两条腿都成功压到屁股下面。

  简直是练瑜伽嘛!

  共翳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不像是在生气,也不像是要嘲笑,古怪的仿佛看见母鸡打鸣黄狗奔月。

  阿籍给他看的毛骨悚然,正要开口,他却先凑了过来。如初见时候一样,伸手撩起她头上的头发看。

  “又、又怎么了?”

  阿籍的头发长了不少,勉强都能揪了小辫了。炭火衬得异常鲜艳酒红色的发丝烧着似的艳丽,新长出的发根却是原本的黑色。

  共翳扯下一根,拉直了看,果然一截红一截黑。

  “嗨,”,阿籍揉揉跪的有点发麻的脚,解释:“染的嘛,又不是天生的,掉色了而已。”

  共翳似懂非懂地听完,没再多问,放慢动作重新做了一遍。

  “先伸左腿,再往下……”

  阿籍眼睁睁看着他站起来,左腿前迈、单膝跪下、收腿挺身,眼越睁越大,脸也越来越红。

  ——怪不得他都是跪着坐的,怪不得每回站起坐下都那么快!

  这么简陋的兽皮围裙,里面又没有内裤可以穿,这个、这个是要走光的啊!!

  阿籍终于开始羞涩了,脸红红手抖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步子小,跪下快,收腿时别掀短围裙的裙摆,两条腿贴牢,屁股压脚后跟压的一定要紧……

  直到共翳料理完整头豹子,她还在一边自言自语的研究。

  匆匆忙忙过了一天,他们就不得不开始为饮用的清水担心了。

  共翳挖了个土炕,把前几天积下的雨水都倒上去,需要浸软的豹皮也暂时先收了起来,提着清空的木桶往森林中内湖的方向走去。

  阿籍胡乱的抱了堆东西,连忙小跑跟进,却总被他不远不近的甩开一大段距离。

  她走快他也快,她走慢他就时快时慢威胁意味十足的走。

  这可不是平坦的大马路,草长路滑不说,万一再来只花豹狗熊什么的……阿籍缩缩脖子,抬脚又开始小跑起来。

  跑的快了,脚步就留神不起来了,吧唧一声,踩上了滩脏兮兮的烂泥。

  共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却没停下来。

  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阿籍艰难的把脚提出来,胡乱拔了几把野菜擦了擦,愤愤地追上去——不就是没按他要求先把皮囊找来装豹血嘛,至于发这么大火?一个大男人作不作啊!

  海岛的天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两天的光景,高涨的潮水就已经褪去了。海鸥照常飞过,树影仍旧婆娑,还不时有松树在树梢间跳跃。只有从倒地的树木、饱含盐分的土壤里,才能隐约推测出一点而大概。

  到了湖边,共翳四周看了看,确信没有被海水淹过的痕迹,这才掬了捧湖边凑到嘴边喝。阿籍跟着也要蹲下来,蓦地想到可能要走光,连忙改成跪姿。

  清凉的湖水入喉直下,说不出的甘甜解渴,更重要的,淡而无味,没有海水那股浓重的咸腥味。

  阿籍喝完水,一抬头就看见共翳解了上衣往水里走,一下子急了:“你肩膀上还有伤,感染了怎么办啊?”

  共翳瞟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木质长矛:“过来。”

  阿籍耷拉下嘴巴,摇摇头:不要吧,就那个简陋设备,鱼咬她还差不多。

  共翳却不管这些,涉水上岸,拉着她就往水里走。

  “哗啦、哗啦”

  阿籍心惊胆战的往深水处走,越走就越慢,要是没共翳在后面拦着,非转身逃跑不可。

  “看好了,握紧,用力往旁边刺!”

  水波下的湖鱼只看得见黑溜溜的一痕背纹,稍一有动静就甩尾巴潜去。阿籍早被它们鄙视惯了,压根不抱希望的往下刺去,噗嗤一声,水底冒起丝丝缕缕的血水。

  “啊!”阿籍乐了,提起木矛就要炫耀,“抓到了!哈哈哈哈哈……”

  提起的木矛尖头上只有红通通的一点血渍,连片鱼鳞也没见着。

  阿籍愣了一下,讪讪地看着光秃秃的木矛:“……大概是溜走了吧。”

  共翳寒着脸不答话,迈步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水底下的血水却一点点浓起来。阿籍一愣,低头往清澈的水下看去,雷劈般的惊醒了——刚才她扎到的是东西,竟然是他的脚板!

  “先去绑扎一下吧,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共翳不理,仍旧拉着她往前走。阿籍哀伤地一步步踩在泥沙上,小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你不是想要把我拉到水深的地方直接灭口吧?

  要赞同她想法似的,共翳停了下来,抓住她提着木矛的手,狠狠地往水底下一刺:“看好了。”

  阿籍直觉又刺重什么东西了,慌乱的抬头去看他。

  共翳也低头看她,目光炯炯、杀气凌然。

  阿籍内心霎时就冰天雪地了,苦着脸看向他——这回真不能怪我了,是你自己捅的啊!

  “哗啦”一声,共翳抓着她手把木矛提了起来,木质的矛尖上对穿着条银色鳞片的大尾巴鱼,在阳光下噼啪直扭动。

  阿籍张口结舌,共翳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了点,揉揉她脑袋,又抓了几条,才一步步领着她往回走。

  上了岸,他脚背上被阿籍捅出来的伤口就开始汩汩流血了。阿籍惭愧的收集了一大堆干草,从背篓里找出去火镜生火。

  共翳靠着大树坐着,七月的阳光从头顶的枝桠间落下了,懒洋洋地洒在他蓬松的黑发上。

  阿籍拿树叶兜了些草木灰,打算晾凉了好给他裹伤口。湖边的风却也不小,一阵紧跟一阵,吹得灰土四散飞扬。她好不容易用树叶包了一大捧干净的草木灰,笑眼弯弯地快步走过。

  共翳一愣,直觉得她笑得太灿烂,晃的人恍惚。呆了半晌,有点不自在的转开眼:“我饿了,去洗鱼。”

  眼前那张笑脸上的酒窝窝变浅了,笑意从眉梢开始往下掉,带得嘴角也耷拉下:“哎,你说话这个语气……太不尊重人了呀。”

  共翳闭上嘴,翻个身,干脆躺倒睡起午觉来。

  没过一会儿,那个可怜兮兮的声音果然又贴过来了,还带点巴结的口气:“共翳,你怎么睡着了,脚还在流血呢……”

  他闭上眼,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么频繁的叫这两个字。轻柔的,像是云彩投射在海面上的倒影,波光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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