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石壁上的岁月_荒岛上的古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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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石壁上的岁月

  回到山洞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洞外风雨瓢泼而下,洞内也是一片昏暗。阿籍脱了仅剩下的那只草鞋,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连脸上都给划破老长一道口子。

  共翳在黑暗中悉悉索索一阵忙碌,在山鸡咕咕虚弱的啼叫声中把洞里的木柴干草收集起来,没一会就用铁剑在石壁上砸出火花,升好了火。

  阿籍哭得嗓子都哑了,火光映衬下更觉得自己狼狈可怜,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掉。

  共翳在她脑袋上揉了下,看了眼她精湿的衣服,去角落里拎了半桶水出来。又把半块破布并一大块兽皮放在她边上,径直出去了。

  阿籍犹犹豫豫地捏着那块原本是小吊带的稀薄布料,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擦洗干净,脸红红地用兽皮裹牢自己,坐在干草上难耐的动了动——草根刺的又刺又多,跟家里的凉席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阿籍于是一边努力把不大的兽皮往屁股底下垫,一边用余光去看不断传来水声的洞外。

  “共、共翳?”人呢,哪里去了?

  她心慌慌的站起来,围着兽皮,也不管光脚踩在粗糙的地面硌上的疼,一蹦一蹦往洞外走。

  洞外光线昏暗,不时有闪电在头顶炸响,雨水像是一道道水银从头淋下。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滔天大浪拍崖惊岸,涛声如吼。

  共翳站在雨幕中,精壮的身体几乎□□,背脊上满是泛白的疤痕,污泥混着血水从身体流下。

  那么多的伤疤,密密麻麻的一条紧连着一条,偶尔还有铜钱大凸起的肉瘤,显然是箭伤愈合后留下的残迹。

  阿籍一时看傻了,海风从空荡荡的兽皮下摆吹上来,冷的人直哆嗦。

  “阿嚏!”

  共翳猛地扭过头,湿发伏贴的往下滴着水,上半张脸就彻底暴露在被闪电映得白日般的光亮里。俊美无铸的脸上,凹进去方方整整的一大块,半边轩昂俊逸,半边狰狞可怖。

  阿籍裹紧身上的兽皮,捂着鼻子连连后退:“我……以、以为……”

  共翳狠瞪了她一眼,也不顾忌,就这样赤条条的经过她身边,走到草床边捡起兽皮衣披上。

  阿籍咽了下口水,重新坐回到火堆边,视线没地方放,只好绕着野山鸡高翘起着的屁股打转。咕咕也饿惨了,行动范围内的土地全给翻了个底朝天,连细藤上的树皮也被啄吃得干干净净。

  细藤上□□着的木质纤维已经彻底脱水干涸了,一折就弯,却怎么掐都掐不断。阿籍吸吸鼻子,这东西真结实,比自己还好养。

  共翳皱着眉头把失而复得的背篓倒扣在泥地上,倒出湿漉漉的陶罐、铜镜,皮囊里的食盐融化了厚厚一层,只剩下皱皱巴巴粘粘糊糊的一团。

  几天没人住,山洞里就绷起了好几张蜘蛛网,竟然还有大嘴巴□□不知死活的一蹦一蹦跳进来。

  共翳瞟一眼在干草上扭来扭去的阿籍,抓了几只送上门的小□□,扒皮剖肚下汤罐,看得她一边恶心一边肚子咕咕直叫。

  饿!真是饿疯了!

  蛙肉下了锅,阿籍就自发自觉地蹲到一边去添火加柴,山洞干燥而宽阔,别的没有,干柴干草倒是存了不少。

  共翳则举着火把到处乱晃,抓着把干草扫了一大堆山鸡粪出来。再拿树枝把强占民宅的蜘蛛一只只戳死,扔给角落里饿得鸡眼发白的咕咕。

  野山鸡兴奋地直叫,笃笃笃地啄着黑乎乎的蜘蛛,还不时拿爪子巴拉一下。

  阿籍只当做没看见,一心一意地盯着陶罐,手上的树枝不时翻动下烧塌下去的木柴,让火烧地更旺。

  心里默默地安慰:用杀虫剂和树枝,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嘛……

  陶罐开始冒热气了,食物特有的香气熏得咕咕连啄蜘蛛的动作都放慢了,昂着头朝阿籍和陶罐猛叫。

  俗话说的好,大鱼吃小鱼,小鱼欺虾米。

  阿籍瞟一眼那双乌棱棱的斗鸡眼,几天来的闷气正没处发,趁共翳背过身去的时候,默默拿树枝在它腿上狠抽了一下。

  “咕咕咕!咕咕咕!”

  鸡眼凌厉起来了,翅膀拍拍,气势如虹。

  阿籍慌张张地缩回树枝,神态拘谨的坐好。等了一会,不见共翳有什么反应,胆子又大起来了,正想再去吓吓山鸡,蓦地一个温热的身体靠过来,在边上跪坐下来。

  “转过来。”

  阿籍霎时头皮发麻,僵硬着转过去,却见共翳拿着根树枝,上面绕满了白色的蛛网。她怔怔地,干嘛,这个能当棉花糖吃啊?

  共翳睨她一眼,眼睛冷飕飕地从垂在额前的湿发下看过来,颊上凹陷下去疤痕微微泛红。

  “腿伸出来。”

  阿籍听话的从兽皮下伸出满是擦伤的左小腿。共翳不满的摇摇头:“另一只。”

  她只好换了一只,腿肚上上泥斑点点,脏兮兮的粘着不少污血。

  共翳向边上的半桶脏水看了看:“不是要你洗干净的?”

  阿籍缩缩脖子,嚅嚅地开口:“……太疼了……”而且,泥巴好不容易把伤口黏住,擦洗干净了,非流血痛死不可!

  共翳白她一眼,从地上的陶器里用破布粘了点清水,擦去她小腿上的污泥,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阿籍嗤嗤吸气,眼眶里水雾又聚集起来:“轻点、轻点!”

  共翳不理她,动作又快又利落,擦干净后烧了一小撮草木灰,洒在伤口上,再用蜘蛛网糊住,果然就止住血了。

  阿籍记得他似乎也有受伤,往他胳膊上一看,果然见他肩膀上也糊着点蜘蛛网,隐隐透着点殷红。

  陶罐里的汤已经在沸了,阿籍一手揪着兽皮防止走光,一手捏着勺子舀汤。动作又傻又笨,差点倒到自己大腿上,看得共翳直摇头。

  一罐汤十只小蛙肉,哪里够两个人吃?

  阿籍舔舔碗沿,可怜兮兮地去瞅共翳。

  共翳也没吃饱,看了眼空荡荡的陶罐,不由自主地就往野山鸡咕咕身上打量起来。

  这下,轮到阿籍舍不得了——好歹养了半个多月,没感情也有习惯了啊。

  眼睛在山洞四周搜索,还真给发现了好几只漏网之蛙:“那、那边还有几只,比刚才的大。”

  共翳横过来一眼,坐了一会,还真去捉了来。

  阿籍手指触到扒好肉的蛙肉,胃里一阵恶心。碍着共翳在边上坐着,不敢耍娇气,胡乱的在清水里漂洗了几下,直接就扔进陶罐里去了。

  发大水,蛙入屋子,蛇紧跟。

  共翳沿着山洞仔细转了一圈,还真给抓到条粗壮的无毒蛇,剥洗干净了拎到火堆边。

  阿籍眼皮直跳肠胃翻滚,包着兽皮一阵恶寒:“快切碎,快切碎!”

  共翳神色却奇怪起来,抓着整条的蛇肉跪坐下来,一抬手就把铁剑和蛇尸都往她这边放下。

  阿籍嗖地跳起来,脸皮发白惊悚异常。

  共翳哼了一声,懒洋洋的洗干净手,靠倒在草堆上:“你来做。”

  阿籍苦下脸,犹豫了半天,才眼眶红红双眼圆瞪地拿起铁剑。

  货真价实的铁,连手握的地方都是铁做的,还带着佩剑者手掌上干热的温度。剑上虽然没有血槽,刃口却锋利异常,轻轻一划就是一道深口子。

  阿籍两个指头捏起蛇头,半眯着眼睛割了,挑起来扔进火堆里,再把长长的蛇身割成一段段,扔进汤罐里。

  末了,揉碎了些盐末下去,脸白白的守着陶罐看火。

  共翳老神在在的躺着,偶尔睁开眼睛,神色里难得多了几分戏虐。

  外面风大雨大,雷声响的都快把洞给掀了,阿籍心里再不甘愿,也不敢他的拂逆鳞。只好一个劲的打水洗手,那股滑溜的感觉却始终洗不掉。

  阿籍对着差点变鸡汤的山鸡,哎的长叹了一声。

  它似乎是吃饱了,小脑袋缩在翅膀下面,蜷在角落里开始休憩。直到蛙蛇一锅的乱炖汤煮熟了,才拍拍翅膀,打了个响鸣。

  共翳这才打着哈欠起来,和阿籍一起坐着喝汤。

  热汤下肚,餐具也收拾干净了。共翳掀掀眼皮,又要阿籍去洗两人换下的脏衣服。

  阿籍撇撇嘴,一手揪紧身上的兽皮,吭哧吭哧地拉着木桶拖来拖去,半天也没见洗好一件。

  实在是,太没用了!

  共翳随手捡了几根干草,搓成草绳。再把她拉过来,收拢她身上硬邦邦的狐狸皮(这还是好几张打了孔绑一块的才凑成的。),用草绳在腰上束紧。

  阿籍感激的冲他笑了笑,脸蛋清瘦不少,梨涡却变深了。她走了两步,又觉得又些不对了——草绳捆腰上,这不是奔丧嘛!

  这边共翳看不过眼,已经端着木桶到一边熟练的漂洗起来了。

  阿籍摸摸腰上的大草结,忍不住暗暗嘀咕:“我们那十个女的加八台洗衣机都没你贤惠……”那么厚的皮子,水那么点,要怎么洗嘛!

  转转悠悠的,她就晃到了那个大树桩边,看着石壁上的一道道痕迹发呆。

  “一、二、三、四……”

  “咦!”

  阿籍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重新熟了一遍。

  整整三十一条,比自己走的时候多了足足六条!

  六道,正好是她忘了刻上的六天。

  她心里惊讶,忍不住就回头去看共翳。他也正拿眼看着她,眼神不像平时那般的又冷又硬,反倒带了点茫然的怜悯。

  “右边石壁上,也有。”

  阿籍一愣,跟着往右边的石壁看去。

  这山洞并不是规整的形状,右边岩石凹进去一大块,白天昏暗一片,夜晚篝火也几乎映照不到。

  共翳跟着站起来,捡了根燃着的树枝,走到她身后照明。

  摇曳的火光下,粗糙的石壁上竟然整齐的排列着一道道又深又细的划痕,密密麻麻,几乎遍布整个墙面。

  “两年前,就没再刻了。”

  阿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鼻子无端的有些酸胀——那你在这里,待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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